從中醫(yī)角度看反腐敗的“治標”與“治本”

 高波

   治理腐敗是一個話題性極強的公共事務，可以說是“老幼皆宜”， 人人得而“說”之。而在反腐話題中，標本兼治或者說治標和治本的關系問題，又是一個常談常新、眾說紛紜的話題。

   “物有本末，事有終始。知所先后，則近道矣?！敝螛巳绾螢橹伪沮A得時間?

   2012年12月，中央政治局出臺“八項規(guī)定”不久，中央紀委及時跟進，先后三次通報違反“八項規(guī)定”的事件。

   2013年5月，中央紀委下發(fā)《關于在全國紀檢監(jiān)察系統(tǒng)開展會員卡清退專項活動的通知》，要求紀檢監(jiān)察系統(tǒng)在職干部職工要在6月20日前自行清退所收受的各種名目的會員卡，做到“零持有、零報告 ”。

   2013年9月3日，中紀委和中央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領導小組發(fā)出《關于落實中央八項規(guī)定精神堅決剎住中秋國慶期間公款送禮等不正之風的通知》。

   2013年10月31日，中央紀委發(fā)出《關于嚴禁公款購買印制寄送賀年卡等物品的通知》，要求各級黨政機關、國有企事業(yè)單位和金融機構，嚴禁用公款購買、印制、郵寄、贈送賀年卡、明信片、年歷等物品。

   ……

   特別是中央紀委繼會員卡、公款月餅后再出“賀卡禁令”。一些網(wǎng)友提出疑問，為何“大治標”的對象越來越小?為何要三令五申地治理這些看上去很細小的事物?這對凈化黨風政風和社風民風有何功效?與治標為治本贏得時間的反腐敗戰(zhàn)略有何關聯(lián)?

   實際上，傳統(tǒng)中醫(yī)將標本關系視為基礎性概念，對辨析風氣正邪及防控疾患亦有十分豐富的認識論和方法論。治理腐敗這種人類社會久治難愈的頑癥，也不妨從博大精深的中醫(yī)治道汲取智慧，進而深化對反腐倡廉決策部署的理解并切實提高執(zhí)行力。

   第一，由標及本:“急則治標，緩則治本”與“抓大不放小”。

   從中醫(yī)理論看，標與本是說明病變主次矛盾的相對關系，用于權衡治療過程復雜多變的先后取舍。在此基礎上，采取“急則治標，緩則治本”的基本法則，以達治病求本之目的。中醫(yī)實踐表明，順勢而為事半功倍；反之往往欲速不達。因為治得住標，形勢不斷向有利于治本的方向轉化，說明“急治”方向對頭、方法對路，治本才有前提和希望?！凹敝螛恕钡恼_策略，可為“緩治本”贏得更多時間和更大空間。反腐敗也是如此，標和本、大和小是對立統(tǒng)一的。“大標”固然需大治，“小標”亦要快出手。小問題養(yǎng)大，可能釀成大麻煩。倘若連標都治不了、止不住，又怎么能夠奢談治本?

   中共十八大后反腐敗斗爭形勢依然嚴峻，任務依然艱巨，群眾依然關切，可以說處于“急則治標”的關鍵期。從反腐敗總體戰(zhàn)略上說，要對癥施治就必須看清“急”在哪里?首先，當是以“打老虎” 為代表的從嚴治黨“燃眉之急”；其次，還有以“打蒼蠅”為要義的糾風治亂“當務之急”。換言之，標或分大小，需殊途同治。中共十八大以來，黨中央對大標、小標真治嚴抓:一面查辦貪腐大要案抓鐵有痕，一面整治作風小痼疾持之以恒，彰顯了“抓大不放小，治標促治本”的辨證施治理念。由是觀之，八項規(guī)定可謂“綱”，會員卡、 月餅、賀卡等禁令如同“目”，其推行之后的積極成效和社會反響表明，綱舉目張的治標過程不斷為治本蓄積了正能量、贏得了公信力。

   第二，見微知著:“善治者治皮毛”與“抓早抓小抓牢”。

   在用上述科學“標本觀”為反腐敗戰(zhàn)略“精確定位”之后，第一個要深思的戰(zhàn)術問題是:黨風政風和社風民風始終在相互演化影響之中，對那些已悄然成風的“小毛病”怎么治?

   要回答好“治小標”的問題，可借鑒《素問》所載之醫(yī)理:“賊風之至，疾如風雨，故善治者治皮毛，其次治肌膚，其次治筋脈，其次治六府，其次治五臟。治五臟者，半死半生也?！逼湟馐侵虏⊥庖蚯忠u人體，由表入里，從輕到重，步步深入，終至難救。這既提示小問題養(yǎng)大為患的危害性，又說明高手施治亦由外而內(nèi)、由淺入深?？梢哉f，月餅、賀卡等“小微”問題所裹挾的形式主義和奢靡浪費之風，好似乘虛而入致人染病的“賊風”；生活中“習焉不察”的壞習慣，“見怪不怪” 的潛規(guī)則，群眾“看在眼里，罵在嘴里”的小處小節(jié)，正如善治者格外重視的“皮毛”。打個比方，如果一年 365天能管住黨政機關的錢袋子、 公職人員的嘴皮子，把端午的粽子、中秋的月餅、春節(jié)的餃子和賀卡等從嚴管住，黨風政風的好轉就有了“立等可見”的風向標。

   因此，賀卡禁令所反映的“抓早抓小抓牢”要求，正是矢志不移的“治小標”正道。首先，要抓時間節(jié)點，一個標一個標地治，扎緊制度籬笆，前移監(jiān)管關口，積小勝為大勝，以量變求質(zhì)變，推動黨風政風行風好轉。其次，要抓具體行為，把凡是體現(xiàn)權力屬性的公務活動、行為方式和視覺載體管住，讓為民、務實、清廉的治黨之根、用權之本看得見摸得著，被群眾感知和信服。再次，要抓公款使用，凡是花公款的地方，錢再少也不能縱容；凡是用公權的地方，事再小也不能漠視。長此以往，抓細節(jié)、抓小節(jié)、抓年節(jié)，整風不嫌事小，治亂不計錢少，懲貪不怕官小，強化底線思維、硬化公共倫理、細化勤廉標準，才能倒逼出公職人員“干凈干事”的內(nèi)生動力，不斷清剿那些藏污納垢的特權土壤。

   第三，以懲促防:“既病防變”與“懲治就是預防”。

   在治標為先的既定方略下，第二個要回答好的戰(zhàn)術問題是:黨風政風和社風民風尚待根本好轉之際，對一些可能危害甚巨的“大麻煩”怎么防？

   從某種程度上說，用于“治大標”的腐敗預防機制可分為兩類：一是制度性(靜態(tài))預防，二是治理性(動態(tài))預防。如果把預防工作等同于“拉架子”“寫制度”，所建構的制度防線雖“看上去很美”， 卻可能屢屢陷入“馬其諾防線”式的無效悖論。而窮追猛打的動態(tài)治理一開始雖“看上去很累”，卻有著“核打擊”戰(zhàn)術之功效。對貪腐者而言，除惡務盡的懲治就是無可替代的“核威懾”力量。這就如同中醫(yī)盡管主張防重于治，“不治已病治未病，不治已亂治未亂”，但也十分注重“既病防變”，全力防止舊疾惡化、沉疴癌化，以致病入膏肓。一旦“既病”“已亂”，就要爭取時間及早治療，乃至施行“外科手術式”處置，不惜斷腕求生，以防事態(tài)向最壞方向發(fā)展。將“既病防變”理念訴諸腐敗預防機制建設，就要認識到在“急則治標”階段，制度建設是前端，制度執(zhí)行是終端，懲治就是對制度最有效的執(zhí)行，懲治就是對制度防線最有力的駐守。

   “既病防變”不能貽誤時機，拒腐防變貴在堅決徹底。這就要求在懲治和預防腐敗的資源擺布和頂層設計中，把懲治放在突出位置，加大查辦案件力度，以懲促治，以懲促防。

   我們看到，中共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在反腐敗上高舉高打、動真碰硬，反腐敗治標為主贏得治本時間的綜合成果立體呈現(xiàn)。一是老虎蒼蠅齊打，二是軍隊地方同步 ，三是機關企業(yè)并重，四是網(wǎng)上網(wǎng)下聯(lián)動。通過這些“組合拳”頻頻發(fā)力，“懲治就是預防”或者說動態(tài)(治理)性預防的實際效果已經(jīng)凸顯并將繼續(xù)放大。

   因此，治標之所以能為治本贏得時間，一是準備了“緩則治標” 的緩沖期，二是形成了“善治皮毛”的提前量，三是把握了“既病防變”的主動權。假以時日，當清風正氣蔚為大觀，人們將會回頭想起，針對公款月餅、賀卡等問題的“治小標”舉措，為凈化黨風政風和社會民風所作的貢獻不小；針對以權謀私、違法亂紀等行為的“治大標”動作，為治本贏得的時間和空間很大。